在这个世界上,你总会有那么几个朋友是你不懂的,而这并不妨碍你们做朋友。有种对话叫做鸡同鸭讲,你们的对话可能就是如此。张几何就是一个我永远无法明白的女生,她是我的好朋友。一次,她特别骄傲地告诉我,她又领了一只乌龟回家,叫兮兮,加上她的姓,正好是张兮兮。“听上去很像脏兮兮不是吗?”她轻笑着抬头问我的时候,我正盯着那只奄奄一息的乌龟,心里想着,它可能活不过这个冬天。
果然,这个冬天,我正坐在落地窗前对着一叠焦糖饼干和一杯绿茶看雪的时候,张几何给我打电话了。
“李愿景,我的乌龟死啦。”张几何大吼一句,随之而来是低低的抽泣声。还是我认识了十年的张几何,真是不够淑女。
我还没缓过神来,随口说,“你要不要来我家吃焦糖饼干,不怎么甜,没什么热量。”
那边是张几何气急败坏的声音,“李愿景你到底有没有同情心,我说我的乌龟死啦。”
她把重音放在“死”上面,好像要强调什么。
“所以呢?”我问她。
张几何的声音忽然变得平淡如水,“它不会回来了。我和它一起看过的春花秋月,从此与它无关了。”
我皱眉,“你说的是哪个他?是乌龟还是吴宇迪?”
张几何重重地叹了口气,“都是罢。”而后她又显得非常生气,“李愿景你为什么这么聪明?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了不起什么都知道?你让我好好讲讲我的乌龟不行吗?我们不是约好再不提这个名字的吗?”
“好好好,你讲,你讲你的乌龟。”女人准备不讲道理的时候,最好赶快缴械投降,越早越好,就像我这样,任由她讲便是。
“你知道我为什么挑这只乌龟吗?是因为我路过花鸟市场的时候,它原本在往前爬,却回眸多看了我一眼,就和那年的吴宇迪一样。他们长得真像。吴宇迪就是乌龟王八蛋。”
“咳,你给我好好说话。不许拿不好的词污染我耳朵,要不然我就把你电话挂了。”我恶狠狠地说,顺便又拿了一块焦糖饼干啃着。
“你说这只乌龟凭什么就死了?还是在冬天死的。这么冷的天,留我一个人。”张几何的语气听着像一个死了丈夫的深闺怨妇。我几乎可以想象她撇撇嘴一脸委屈的样子。
不得不承认,张几何与吴宇迪那年的相遇还是有几分像偶像剧的。阳光灿烂的下午,张几何在校园里走,看见吴宇迪从前面的十字路口经过,忽然回眸看了她一眼。少年啊少年,你可知道你这不经意间就撩走了一个女孩子的芳心?光是这一回眸,张几何脑子里就想到了未来他们的孩子是像她那样单眼皮还是像他的双眼皮了。于是她开始对他穷追不舍,古话不是说女追男隔层纱吗?张几何很轻易就被这句话给骗了。不错,追吴宇迪并不是什么难事,只不过,对于张几何这样的单细胞女生不难,对于其他多细胞女生就更容易了。于是张几何追到手以后,吴宇迪又妥妥地被其他女生追走了,毫无悬念。
“他给我写过很多信的,每一封我都还留着。我一个字一个字地都读给张兮兮听了。”张几何用着苍白无力的理由来证明吴宇迪爱过她。世上大多真实的事情都是不需要证明的,爱情更是。每一场告别里,留下那个人,总是更难走出来的。特别是像张几何这样的人,留着一堆没有用的信,全是虚假又动听的情话,可惜有的女孩子偏偏喜欢这些。
“你去把那些都烧了。”我压低了声音好显得更坚定一些,重点在“你”。
“李愿景你别逼我。”
“去把那些都烧了。”我重复了一遍,重音在“去”。
“李愿景你给我闭嘴!”张几何明显生气了。
“把那些都烧了。”这次的重点在“都”。
“李愿景你给我滚蛋,你根本不配做我的朋友,你从来不了解我!”张几何挂电话的声音非常响,我只觉得耳膜被震了一下,然后也挂上了电话。
这个故事原本就是无稽之谈,不过就是死了一只乌龟,记起了很久以前一个少年的回眸,然后就以此证明了一个不配的朋友。张几何是一个非常没有逻辑的人,就和这个故事一样。不论如何,她还是我的朋友。下一次,她又会打电话大声对我嚷嚷,“李愿景啊我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