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想回家再把这过去两周的感动一一讲述,然而在回程的车上已经几次三番打开手机想要写下来。于是就在车上安静地细细回忆。这次短宣是在Milwaukee,Wisconsin。对象是当地的难民。过来之前,和学校对面的crossover详谈数次。拿到了一些当地Iraqee和Rohingya两个族群的资料,也被告知会与一个语言中心合作。直到真正到语言中心之前,我都不知道自己具体会做些什么。刚放下行李就给语言中心的Jim打电话问我可以做什么。(后来得知Jim是我的校友,八十年代在我们学校念的神学,在孟加拉国宣教了十六年,还和我最喜欢的教授之一Dr. Cashin曾经是同工,世界真小。)Jim让我和Gaby一起去沃尔玛采购些接下来儿童camp需要用的东西。于是跑去沃尔玛第一次和这边的同工见面。一路上和Gaby谈天,她曾经和她丈夫在土耳其宣教了两年,现在在他们教会实习随时准备再去土耳其。
到了语言中心,发现只是需要教英语。很多难民来自马来西亚,缅甸以及一些其他国家,Rohingya这个族群是没有自己的手写语言的。作为穆斯林的他们在自己的国家一直是弱势群体,在有的国家被佛教徒逼迫,也有的被其他的穆斯林教派逼迫。他们中间大部分人没有得到教育的机会。于是很多人作为难民移民到了美国。他们写的英文字母歪歪扭扭,有时看着一个字母竟不知道从何下手。也有一些伊拉克人,因为战乱来到美国。他们相对而言教育程度普遍高些,很多人只是需要学习英语。
起初,教英语是充满了乐趣的。早上坐在椅子上等她们来。这群戴着面纱的妇女到了语言中心会把蒙着下半张脸的纱揭开,然后很温和地和我说老师好。当语言无法沟通的时候,好多单词都不得不用动作去解释。于是让她们和我一起拍着桌子学“hit it with my hands”,拿着椅子对着笔筒念“it won’t fit”,对着笔筒丢铅笔沮丧地说“I missed it”……做完这些奇奇怪怪的动作,我们都捧腹大笑。我想象过很多次这些黑色面纱下神秘的脸,却从未想过也可以是些和我一样爱笑的脸。我很大声地一个一个单词读过去,她们就好像小学生一样跟着我大声地念,不时纠正她们的发音,或是一个一个和她们对话。她们眼里是对学英语的渴望。起初我并没有理解为何她们这样需要学英语。当一个妇女将手机递给我,只能靠着断断续续的几个词来让我明白她想知道和医生预约的时间是哪天。她不停重复着Laila(她的名字),八点,来让我知道她不确定是哪天。然后找出一个号码让我帮她打。我打过去以后,是她的保险公司接的,才知道她并不知道医生的电话。和她解释了很久她也没有明白。后来和Gaby聊天才知道他们中间很多人在自己国家就落下了一身的病,逃难来到美国往往身体状况都是很糟糕的,不及时就医死的也有。然而美国复杂的规则对于不会英语的她们而言,连生存都很困难。有天早上到了教室,她们告诉我一整晚睡不着,因为太热了家里没有冷气也买不起电扇。后来我去探访的几个家庭看到他们住的公寓确实也有没有空调和冷气的,条件好些的房间里还能有电扇,条件差些的一家四五个孩子就在客厅午睡因为只有客厅有一个电扇。即便如此,他们中间很多人都一到美国就开始学英语,想要有一天能够自己赚钱自食其力不用再靠政府救济。
接下来几天下午两点半之前都在语言中心教两个班。我过去觉得枯燥无味的英语她们竟能连续专注学两个半小时。很多人带了孩子过来因为家中没有人可以帮他们带孩子。于是就有妈妈一边拿着奶瓶给孩子喂奶,或是偶尔很抱歉地请我等她一下跑出去泡个奶回来继续学。也有时候觉得简直是操练耐心的功课。无数次和她们说从a,e,i,o,u当中选择一个来填空,还有人不停问我这个空是不是填n。也有说了无数遍这些都是带了oo的词,他们会不停在空里填a或者e或者更夸张的p。b和t永远分不清楚。
下午两点半以后有几天,我和Gaby,Laura还有另外几个姐妹一起去他们居住比较多的社区里,把他们的孩子喊出来弹着吉他一起唱赞美诗歌做游戏,一边讲约瑟的故事一边演,一起学习原谅。有时下午也跟着Laura一起去家访。到了一个伊拉克的家庭中,他们家有两个念高中的女儿,还有一个儿子在屋里玩。Laura看着他们家里挂着主耶稣的画像,问她们怎么会挂主耶稣的。她们解释说她们也相信主耶稣。聊着聊着,她们开始对基督信仰感兴趣,问是不是基督徒相信三个神。于是和Laura一起和她们解释三位一体。正聊到重点,他们家来了另外一个妇女,是听说Laura过来专门跑来看她的。临走的时候,我问Laura有没有可能单独将这两个女孩子找去她家里更多的分享。很惭愧,那时候满心想的都是很功利地走捷径传福音如何更加有效率。Laura告诉我其实她能够和这些女孩子分享是因为她和她们的妈妈都已经分享过了并带着她们妈妈开始查经。她很愿意和这些孩子分享福音,但是她不想背着他们父母和他们分享,不想辜负了他们父母的对她的信任。所以她都是从父母开始传福音。这些家庭虽然仍然去穆斯林的寺庙敬拜,但对圣经是完全敞开的态度。同时,她拜访这些家庭已经连续了两年。后来的一个家庭,妻子在家受到过家庭暴力于是合法分居过一段时间现在又打算复婚。从最开始到后来的所有法律文件全是Laura帮她填的,Laura还亲自带她去交了。Laura笑笑和我说过去也从来没有做过这些事,现在都可以做律师了。每次在几个家庭里都不时听到她们和Laura提到一个名字,Adam。不停有人说,Adam是不是回来了,他什么时候来看我们。我还未见其人的时候已经到处听人念叨他的名字了。后来才知道Adam一家刚从土耳其宣教回来,这次回来改了签证申请了那边一个大学的工作准备全家搬过去长期宣教。遇见Adam的时候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都这样爱他。他几乎和我们每聊半个小时就会接到一个电话,全是这些难民的家庭,有的只是搬家,有的是学车,有的是家里缺家具,有的是出了事故,有的是家里打架,也有的只是给他打个电话邀请他去家里坐坐表示挂念。后来也跟着Adam去了一个伊拉克家庭,他们已经移民过来五年。女主人刚回了一趟伊拉克,才回来十天还有许多事需要忙,一听Adam带了六七个朋友去看他们,高兴得不得了,忙了一整天做了一整桌的菜还有好几样甜点。那天晚上她与我们分享了好多她再次回到伊拉克的见闻,到处都是暴力和血腥,人们借着宗教的名义杀害,她所信的派别是少数,于是全家都被逼迫欺负。她很想把家人接过来但是没有那么多钱。后来我们再去拜访她,她那天忙着没法提前准备,满脸的愧意。我们告诉她愿意接待我们去她家已经很感恩了,她说所有Adam的朋友她都很欢迎因为Adam的朋友都是很好的人。后来就我们三个女生在客厅聊天的时候,她竟把头巾整个摘下了。看得出,她真的是很信任我们的。她还告诉我们其实有时候,她也会奉主耶稣的名祷告。
写了很多,其实不是真的想记流水账把这几天的经历絮絮叨叨写下来。而是我看到Jim曾经是宣教士,而现在却每天只是耐心教他们英语,仿佛在做一些和传福音完全没有关系的事情;如同Laura花了两年每周都去探访这些家庭很多时候只是去坐坐去和他们的孩子玩,或是帮他们看收到的信件帮他们付水电费;如同Adam花了很多很多时间耐心接他们的电话帮他们处理每一件事情。对于语言无法正常沟通的他们,我看见每一个同工只是愿意去花时间陪伴,愿意去爱他们,让他们看到基督徒的爱与他们所见的都不一样。很多时候,在美国这样大的国家里,难民这个人群是显得那样的渺小微不足道。而却有一群人去爱他们,因为他们在神眼里是宝贵的。最后,不得不说,能够有这样不计得失的爱人的能力,真的是神很大的祝福。